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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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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

靠。

珠珠清晰感覺頭頂一裂一裂地跳。

怎麽就這麽寸。

她不能理解, 人怎麽就能寸到這種地步。

珠珠盯著近在咫尺的一張臉,眼眉狹長,森寒陰鷙,就是那個曾經刺殺裴公子蒙面刺客, 據說是什麽馬提督的麾下暗衛, 還和大內皇宮北鎮撫司有什麽牽扯……

當然現在都不是了。

雖然是同樣的臉, 同樣的聲音,但一張口熟悉的語氣, 就不能不讓人想起熟悉的傻叉。

“燕煜——”

陰森森的聲音從少女牙縫裏擠出來, 後面火光沖天,珠珠橫著劍不耐煩怒喊:“你發什麽神經!你跑下凡來幹嘛?!”

燕煜覺得她這話實在可笑。

他下凡來幹嘛, 她說他下凡來幹嘛。

他閑得橫,他閑得有病, 跑下凡來吃幹飯, 來看她短短時日就左擁右抱, 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低賤凡間男人勾纏不休, 在這裏幾要過得樂不思蜀了!

青年魔君的眸子像要滴血,怒極而反笑。

“孤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也配你來管。”他陰戾冷笑,氣怒到再沒之前的從容風度,恨不得像毒蛇一樣噴出毒汁來:“你算什麽東西, 毛都沒長齊的鳥崽子, 也配來管孤王的事。”

“我日你大爺!”話音未落,珠珠果真霎時勃然大怒, 橫劍就要砍他。

少女的妖骨妖力被剝奪, 但一身涅槃體的蠻力在這凡世仍是所向披靡, 燕煜以彎勾與她對撞了幾記, 這金鋼淬煉的堅硬彎勾竟生生崩裂,他肉骨凡胎難免不及,以致整條手臂牽動肩膀肌肉振動,皮肉隱在深黑夜行布料下儼然已滲出血來

——兇蠻的小兔崽子!

少女又要一劍劈來,燕煜悶哼聲,忽而森道:“蘇珍珠,你不妨猜一猜如今城門外那位攝政王是誰?”

珠珠的劍鋒頓在半空,盯著他:“你什麽意思?”

“你難道沒有猜到。”燕煜像終於重新冷靜下來,慢條斯理說:“兩月前秦雍王遇刺,那支箭是我從手裏親自射的,正中他心肺,閻王難救,你該猜一猜,他是怎麽又活過來睜開眼的。”

珠珠臉色肉眼可見變臭起來。

少女心口劇烈起伏,火氣因為遷怒燒更大,更兇狠地瞪著他。

燕煜冷冷看著她,忽然腹如火燒、口幹舌燥。

他突然想親吻她的眼睛,把她親死算了,叫她到處勾三搭四,沒良心的東西,還敢這麽直勾勾瞪他。

“放肆!”眼見燕煜與珠珠打起來,不遠處的杜讚驚呆片刻,反應過來,立刻拔劍就來幫忙:“賊人爾敢,敢對夫人無禮!!”

燕煜有些柔和的眼神忽而森鷙無比,竟又抽出身後一把薄刀,硬抵了珠珠一擊,反手就扔向不遠處沖來那俊美英武的少年將軍。

珠珠沒想到燕煜不和她打而是突然轉頭就把刀投向杜讚。

她猝不及防,想都沒想怒喊道:“神經病啊你!”腳步一轉趕緊去幫杜讚擋刀——燕煜是魔君,使得一手已臻至化境的刀法,哪怕寄宿在凡人體內不能用法力,他的刀勁也是杜讚這凡間少年人難以抵擋的。

刀勢劃破半空,挾嗜血萬鈞之力直沖杜讚面門,這少年將軍身手極是不錯,竟橫起劍生生擋住刀鋒,但強橫的刀勢還是瞬間沖得他面色一白,哇地噴出口濃血來。

珠珠把劍扔過去,劍把那柄薄刀撞碎,恐怖的刀勢才隨之卸去,杜讚整個人踉蹌跌跪下去,珠珠跑到他身邊,正好一把伸手把他拽住。

燕煜本來已經準備抽身離開,看見這幕,回轉的腳步停在原地,猛地去抓腰側另一把刀。

“廠督。”旁邊暗衛低喊:“對面援兵來了。”

燕煜眼見大量官兵從街巷盡頭縱馬疾馳援來,眼神森然,冷冷望一眼珠珠身邊那噴血的小子,半響才收刀入鞘:“撤。”

珠珠轉過頭,燕煜已經如鬼魅飛身而起,一群蒙面人踩著飛檐屋頂迅速逃離,她想去追,身邊杜讚又噴出一口血來。

可惡——

珠珠恨恨咬牙,托著杜讚的手臂先把他撐起來,去扒拉少年昏昏要閉上的眼皮,罵道:“行不行啊,別睡,你可別死了啊。”

少年恍惚看著她,吐著血沫想抓她的手“夫人…沒…事”

“沒事沒事。”珠珠說完,就見他露出放松的神情,兩眼一翻暈過去,她趕緊用力拍掐他的臉說“別睡別睡”,邊高喊:“大夫—找個大夫來——”

一片人仰馬翻,嵐城守軍過來,珠珠把杜讚交給他們去找大夫,把其他事都先交給詹老先生看著辦,她在北城親自盯著站了大半個晚上,那連綿撲天的火才被熄滅,好幾條街巷民宅都燒成了廢墟,珠珠踩著一地木灰走完,腦門突突直跳,只想把燕煜碎屍成一百八十塊。

天光破曉時分,珠珠才黑著臉回到官邸,端起茶壺對著嘴就咕嘟嘟喝水,阿蚌要心疼死了,給她端來竈上一直熱著的面條吃,珠珠稀裏嘩啦吃完兩大碗才吃飽,捧著肚子打嗝,軟爛爛攤在椅子上,阿蚌端水擰好布給她擦臉,邊抱怨道:“小姐累成這樣,真是的,人間怎麽也這麽多事啊。”

珠珠摸著自己吃飽飽的小肚子,翻白眼:“這算什麽多事,真正的大麻煩還沒開始呢。”

阿蚌一楞,還沒反應過來,詹老先生一眾人已經趕來拜見。

珠珠讓眾人進來,挪了挪屁股換成個端正坐姿。

詹老先生等人進來,行禮後各自坐下,詹老先生嘆氣給珠珠解釋昨夜的情況,昨夜僵持良久,詹老先生到底做主開了城門,秦雍王進城,沒有發生沖突,秦雍王當夜已經帶人住進城西舊行宮中。

“秦雍王麾下二十萬兵馬沒有下楚郡,而是徑自轉道駐在蘇北,如今正與咱們的兵馬隔河而望,戰事一觸即發。”詹老先生拱手行禮,邊嘆道:“公子向來不願大起兵戈,更不願天下百姓陷入戰火,老臣昨夜出城親自去秦雍王營地,秦雍王帶了幾萬兵馬,都屬意留在城外,願意只帶千騎親軍並使團進城;秦雍王雖有虎狼之心,卻也沈厚肅穩,素來不是信口開河之輩,老臣鬥膽,才命叫開了城門,如有不是,老臣願承擔一切罪責。”

珠珠點了點頭,起身把他扶起來:“我知道,不用多禮,老先生做的很好。”

要是別人比較有野心的,根本不在乎打不打仗,只會想盡辦法搞死政敵,變著法子把秦雍王弄死。

但珠珠知道,裴玉卿是真的淡泊清冷,他對皇位沒有一點興趣——畢竟那可是一個連玉璽都能放琴裏十幾年不動不看當沒這回事的真佛老爺。

他甚至還挺欣賞秦雍王的,屬意將這天下太平交給人家,再把這些跟著他的臣子安置好了,他就甩甩袖子繼續游歷隱居彈琴品茗看他的破梵經去了。

所以珠珠原本對秦雍王真沒啥想法,秦雍王想進城就進城唄,想等著裴公子回來商量天下大事就等著唄……是的,原本。

所以在詹老先生松口氣,說起秦雍王屬意過幾日在行宮辦宴宴請江南官員家眷時,珠珠表面平靜,心裏發癲,雞叫撲棱翅膀轉圈亂竄。

“姑娘手握盤龍璧,雖暫且不好正名,在臣等心中,早已如同主母。”詹老先生沒註意到少女難繃的神色,仍繼續恭敬介紹情況:“…秦雍王此行,隨行還有福安郡主並幾位宗親縣主郡君,冬至宴那日,百官家眷都在,恐怕要勞煩姑娘應酬一二。”

“…”珠珠不自覺搓起爪子。

“應酬什麽的…當然不是問題…”

詹老先生正松口氣,就聽見少女吞吞吐吐的聲音:“…就是,老先生,你說有沒有這麽一種可能…就是我最近突發惡疾,病得好嚴重哦,下不來床,見不了人的那種…”

詹老先生:“……”

詹老先生:“??!”

詹老先生震驚擡頭看著珠珠。

珠珠腳趾摳地,只恨自己不能當場閉眼暈過去。

詹老先生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艱難委婉說:“姑娘…您、您如今已非默默無聞,不少人都知道公子身邊有您,極為愛重,您稱病不出面,各家官員家眷按禮制也必要來拜見您…”

小鳥肩膀頓時耷拉下來。

詹老先生忍不住問:“姑娘是有何難言之隱?”

珠珠正心煩意亂,隨口胡扯道:“我聽說秦雍王在戰場殺人如麻,我小時候家裏人給我算過命,不能見殺戮太多的人,會折我的壽,我討厭他不想看見他。”

詹老先生:“……”這也太胡扯了!

詹老先生一時無語,但看著一臉信誓旦旦的珠珠楞是沒法說什麽,才只好哄道:“那到時候姑娘就去後花園與女眷同坐,我等在前廳應酬秦雍王,等宴席過半,您道疲乏先行回來就是。”

珠珠的肩膀終於重新挺起來。

原來是這樣,哦,那這還行。

珠珠勉強同意,特地強調道:“我就去這一次哦,以後這種事我就不出來了,你們出面就行。”

詹老先生只得拱手:“是,是。”

珠珠一邊派人追殺燕煜,一邊給裴公子快馬送信,催促他趕緊麻溜回來,爹的衡道子來了,要人命了,這爛攤子她管不起了——她每晚做夢都想扛著馬跑啊!

遠水難解近渴,冬至宴那日,裴公子還沒回來,珠珠不得硬著頭皮上陣。

出發之前,珠珠坐在梳妝臺前讓阿蚌使勁給她敷粉,把半邊臉敷得慘白慘白,在一層白粉上重新畫出眉毛嘴巴,那造型,連鬼看了都得嚇得叫媽媽。

阿蚌畫得手都抖了:“小姐,還拍啊,真就這麽去啊。”

珠珠閉著眼,自顧自地說:”阿蚌,你知道我給衡道子戴的是什麽嗎,綠油油的帽子嗳,超級大一頂綠油油的帽子嗳,雖說是分席,但如果萬一不小心遇見他了,如果萬一他恢覆記憶,如果萬一——”

“好好小姐您別說了,我給您畫。”阿蚌腿打軟,想都沒想繼續用力給她拍粉,忍不住哽咽:“小姐,我真沒想到您進度這麽快,都和裴公子這麽親了,我看照天尊對您的在意,要是把記憶想起來了,再知道了這茬,那可真是要天崩地裂啊。”

珠珠:“……”可惡,她只想嚇唬嚇唬阿蚌,結果反而被這女人嚇唬到了!

珠珠抖了一下,惱羞成怒道:“少說話!繼續拍!”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有什麽了不起。”珠珠恨恨道:“我就是現在打不過他,等著吧,等裴玉卿回來,我趕緊涅槃掉,就再也不用怕他了。”

阿蚌聞言卻更想大哭,她已經聽說了,那位裴公子可也不是什麽好擺弄的老爺,那可是三生天的聖主啊!小姐怎麽偏偏總招惹這種祖宗人物!前有狼後有虎,這情劫哪有那麽好渡?!

可阿蚌看著氣勢昂昂意氣風發的小姐也不敢說什麽,只能把話咽下去,哭喪臉給珠珠拍完一臉女鬼妝。

珠珠看著鏡子裏嚇人的樣子,滿意地點點頭,還特地換了身從來不穿的淺素色裙衫,保準她爹來了都認不出她,自覺萬無一失,才轉頭往外走。

一路到了行宮,珠珠根本沒往前廳走,直接叫宮人給她帶路去後花園。

後花園開著紅梅,亭臺裏已經坐滿了各家的命婦女眷,遠遠就傳來花香和脂粉香味。

眾多命婦貴女間簇擁著幾個衣著華美的貴女,為首是個姿容妍麗的少女,少女花容月貌,楚楚嬌柔,身後站著個侍女,抱胸耷拉個臉,在所有畢恭畢敬的侍女中堪稱一枝獨秀,那種囂張跋扈的神態別提多眼熟。

阿蚌仔細看了半響,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小姐,那不是——”

珠珠臉蛋子一瞬間全拉下來。

如果說她之前還抱著最後一丟丟希望,那現在可好,嘩啦啦,全泡湯了。

瓊犀和碧華都跑下來了,那位秦雍王不是衡道子——她珠字倒過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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